军旅作家王毅对话钟南山谈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医疗理念

　　王 毅：不久前，见到您去海南的照片，又让我想起了“逆行”的力量!您怎么看待当前国内外防疫形势?

　　钟南山：总体来看，在去年底、今年初由奥密克戎毒株引发的一波疫情高峰之后，全球疫情呈下降趋势。但自今夏以来，疫情又现反弹势头。一些国家疫情加剧或与变异毒株传染性强、防疫措施放松、人际交往增多等原因有关。截至8月19日，中国之外已有221个国家和地区有感染病例，累计确诊5.88亿例，死亡642万例，感染和死亡人数仍然很高。

　　从国内看，除海南省疫情近日呈下降趋势外，新疆、内蒙古、广东等省份多地疫情仍处于发展阶段，存在一定社会面传播风险。当前，我国各地都严格按照新版防控方案的要求，立足于快速精准做好风险管控，积极应对，几乎每一起疫情都能在短时间内得到有效控制，这也反映出防控措施是行之有效的。

　　王 毅：我们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但国内外不断有歪曲、怀疑、否定这一防疫方针的言论，您怎么看?这一总方针什么时机、条件下才可能调整?

　　钟南山：习近平总书记强调，要始终坚持人民至上、生命至上，坚持科学精准、动态清零。坚持“动态清零”总方针，是中国为人民生命健康而战的责任与担当，是中国共产党始终最大限度保护人民生命安全和身体健康的实际行动。

　　“动态清零”是由中国基本国情所决定，更是由中国始终坚持的“人民至上、生命至上”防疫理念所决定。中国拥有特殊的人口国情，60岁及以上人口达2.67亿，少儿人口超过2.5亿，“一老一小”群体规模很大，如不及时从严防控，势必令易感人群感染风险加大，最终将形成规模性反弹，后果不堪设想。

　　一段时间以来，“奥密克戎流感论”“新冠病毒共存论”频频出现，对此我们需要清醒认识到：新一轮奥密克戎变异株流行的危害依然严重，新冠肺炎绝不是“大号流感”，奥密克戎变异株流行的危害依然严重，如果不管“防”，只管“治”，中国医疗体系将面临击穿危险。日本当前就面临这样的危险。

　　当前全球疫情仍处于高位，病毒还在不断变异，疫情的最终走向还存在很大不确定性。算账要算总账，“动态清零”总方针不仅是可持续，而且是必须坚持的。

　　关于这一总方针什么时机、条件下才可能调整，我认为，在将病毒病死率控制在0.1%，复制指数控制在1.0—1.5，传播系数降下来的前提下，可以开放的。但要实现这一设想的前提，需要全民接种疫苗、建立群体免疫，将社区群防群控常态化，并研制出有效的治疗药物。

　　王 毅：疫情期间，您曾提出“以人民健康为中心”代替“以治疗为中心”的医疗理念，背后有怎样的深刻含义?

　　钟南山：党的十八大以来，以习近平同志为核心的党中央以国家长远发展为基点，将健康中国上升为国家战略，发出建设健康中国的号召，开启了健康中国建设的征程。

　　近三年来，我们经历了还在肆虐的新冠肺炎疫情，也见证了中华大地如火如荼进行的健康中国行动。先后参加了两次重大疫情的“战疫”，使我更加体会到“没有全民健康，就没有全面小康”。

　　健康中国核心首先是人民的健康。“以治疗为中心”到“以人民健康为中心”的这一转变，在两次疫情特别是这次新冠肺炎疫情中显示得更加突出，我们整个中国在新冠肺炎疫情这一阶段的抗疫过程中，充分体现了以健康中国为核心的战略思想。因为中国取得“抗疫”斗争的胜利，最主要是把战略放在预防为主，就是预防它的感染。

　　“十四五”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提到健康中国建设要织牢国家公共卫生防护网。实际上公共卫生防护网是体现预防为主的一个指导思想。这里面包含两个方面。第一是对突发性传染病的应急预案，这个大家已经形成了共识，我们国家已经有效采取了社区群防群控的防护网络，能够做好个人卫生、做好防护、预防社区感染。第二是接种疫苗，接种疫苗也是预防传染病的主要方法。这个办法就是能够有效地控制急性传染病的传播。另外一方面就是危害我们国家将近80%患者的慢性病，包括最常见的高血压、冠心病、糖尿病、肿瘤等建立公共卫生防护网，对于早期发现、早期治疗这些慢性病也是一个关键。公共卫生防护网包括群体的健康环境、食物、水和空气等等适合人群生活要求的一个绿色健康的环境，也包括个人的生活方式、心理健康、饮食健康、睡眠运动等方面，这些也是公共卫生防护网的内容。要做到这些，首先要织牢基层公共卫生防护网。

　　每个人是自己健康的第一责任人，健康中国的核心首先是人民的健康。疫情还在发展，在健康方面我们还是应该保持良好的生活习惯。比如勤洗手、戴口罩、保持距离、讲究卫生等，这对急性传染病的预防都是很有用的。

　　王 毅：今年全国各地经济增长压力很大，防疫压力很大，您认为应如何统筹经济发展与防疫工作之间的矛盾?

　　钟南山：经济发展与预防传染如同天平的两端，究竟应当如何平衡，考验着各国的智慧。

　　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爆发以来，所有国家其实都一直面临着这个问题：在重大传染病疫情面前，到底是生命第一还是经济发展第一?发展经济与预防传染如何平衡?

　　人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所以我们需要在此方面做最大的努力。让人们保持健康的生命，然后再考虑经济，就是我们的战略。全球应该看到了，也应该承认，中国在这方面已经交出了满意的答卷。

　　前面讲到，我国坚持“动态清零”的政策不会改变，但这不是单纯的“清零”，而是除了疫情要防住外，经济还要稳住，发展也要安全，后两者同样重要。为了防住疫情而进行层层加码防控的行为是不可取的，这会明显影响到经济的发展。当前要做好疫情防控，仍需要关注如何进行精准防控。主要的还是要靠科学，具体是科学管理、科学预防、科学治疗。

　　王 毅：回顾总结3年抗疫，您如何评价?

　　钟南山：此前一直有一个模模糊糊的体会，在这近三年的抗疫过程中越发深刻，那就是全世界所有的老百姓看他们的政府、政党，到底好不好，衡量标准很简单，不过三条——一是能否改善生活，二是能否生活在和平安定的环境，三是在巨大考验面前，能否领导全国人民尽量减少得病、减少死亡。从这三条标准来看，我们的政治制度和社会体制是当下最合适、最有活力的。

　　疫情期间，有一张照片让我尤为感动。那是一群广东惠州的年轻护士，为了减少上前线时的感染几率，很开心地把头发剃了，10个女孩子一块合照纪念。非常阳光!这张照片我至今珍藏着。她们是作秀吗?绝对不是!中国医生的这种奉献精神，在其他国家是看不到的。

　　无论大人小孩，抗疫都是一场对人生观的考验。曾几何时，年轻人受外界环境影响而热衷于追星跟物质生活，追求用比较少的劳动来得到比较大的收入。可经过这近3年的抗疫洗礼，看着这么多的模范事迹，他们懂得了为人处世的基本道理，懂得了报效祖国的内涵意义。

　　抗疫的成绩，有赖于举国同心的努力。一方有难八方支援，这是中国人的仁爱传统。中华民族每到越困难时，就会更加团结、坚定。在大义面前，中国人是打不倒的!中国人就是有这股气，任何人有这股气，就什么困难都能战胜。

　　王 毅：您如何预测疫情的下一步走势?有什么建议措施?

　　钟南山：当前，我国疫情防控形势持续向好。最近几天，疫情较为严重的海南省新增报告感染者数连续几天出现明显下降，已从最高峰回落近半，6个重点市县疫情发展趋势均得到有效遏制。

　　当前正是疫情防控最吃紧的关键时期，只要坚持“外防输入、内防反弹”总策略、“动态清零”总方针，把各项防控措施做得更快、更准、更细，我们就能够把疫情控制在一个较小的范围内。

　　必须看到，全球新冠肺炎疫情仍处于高位，病毒还在不断变异，疫情的最终走向还存在很大不确定性。尽管这两年来国内疫情多次出现小幅度反复，但这都与国际疫情防控大环境有密切关联。随着一些国家因各种原因放松防疫措施，尤其奥密克戎变异株传播速度快、隐匿性强、潜伏期短、感染人数多，危害不容小觑，对疫情的评估或持续影响，还需要谨慎看待。

　　中国疫情防控工作有“两板斧”：第一板斧是早发现、早诊断、早隔离、早治疗。第二板斧就是全民接种疫苗。我国研发和接种疫苗采取了日夜兼程、打破常规的做法。

　　自从新冠肺炎疫情发生以来，人们就一直盼望能早日有一种预防病毒的特效药。然而，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药能够被证实对新冠肺炎有预防作用。不管是西医研究还是中医研究，最后都是要证明药物、技术和方法是否有效的、安全的。所以，无论用什么学说、用什么理论来解释，最后的检验还是有效性和安全性。而只要是有效的、安全的药物和技术，就是科学的、可信的，可以推广的。因此，对我们每一个个体来说，当前最好的预防，还是我反复提到的三条个人防护“金标准”——保持距离、佩戴口罩、认真洗手。而且只要做到了这三点，几乎所有传染病的感染风险都能大幅降低。

　　总之，我国已经形成了科学有效、组织严密的防控体系，只要严格、全面落实属地、部门、单位、个人“四方责任”，疫情防控就一定能取得明显成效，就一定能够及时遏制、阻断社会面传播，筑牢疫情防控屏障，巩固住来之不易的疫情防控成果，打赢常态化疫情防控这场攻坚战、持久战。

　　王毅：目前，时代正处于“科技之变、战争之变、对手之变”，而“病毒之变”就在眼前，攻坚战、持久战一定打下去，您的理念和行为无不激励我们随时驰骋沙场、舍生报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