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好的中国故事

　　作为春节档「开年大剧」，《人世间》的意义不仅在自己，更在当下「现实叙事」的指导下，放大当代文学、描摹民族精神、展现中国文化的可能性。

　　「我可能天生有点操劳命。」导演兼总制片人李路笑着说。纵然经验丰富、作品无数，《人世间》也堪称李路导演生涯最大的工程，上千人的剧组，东北实地置景，并不算宽裕的时间，每一项都可以重点讲述。

　　对编剧王海鸰而言也是如此，2021年10月，《人世间》首支预告片释出，王海鸰发微博表示，这是自己「从业以来最艰难的创作」。

　　「难」的背面是值得。这部改编自茅盾文学奖同名获奖作品、由雷佳音、辛柏青、宋佳、殷桃等领衔主演的现实题材年代剧，在2021年开机时就收获了足够多的关注。再往前推，2018年年底，腾讯影业足足蹲守了1个月才击败诸多竞争对手，取得8年电影电视剧影视改编版权。

　　对李路而言，总制片人和总导演的双重身份，让《人世间》的操作有了更多整体性和效率的保障，也让项目具体的呈现能够更趋整体。这是更严肃的考验。

　　对作家梁晓声而言，60岁后的创作，主要目的自然已不是稿费，作为「社会学意义的创作」，《人世间》融入了自己对文学、对社会乃至对人生的总结与思考。

　　对王海鸰而言，改编的手法贯穿了主题、叙事和人物，时间上的跨度和人物上的宽广程度，决定了王海鸰不仅要融入自身所长，更要补足经历以外的认知，最终达成框架与细节的统一。

　　而作为春节档「开年大剧」，《人世间》的意义不仅在自己，更在当下「现实叙事」的指导下，放大当代文学、描摹民族精神、展现中国文化的可能性。

01 温暖的底色

　　李路不止一次提及一段遗憾的往事：七年前，他曾经个人自费购买过一部描写工人题材小说的影视版权，但苦于找不到编剧，直到五年版权到期被收回，项目都未能成行。

　　「这么多年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如果没有影视剧来描写工人阶层，肯定是不对的。」李路表示，自己最开始接触《人世间》时，作品刚刚出版，还没有获得茅盾文学奖。虽然梁晓声已经是一代人熟知的作家，但能否改编，还需要做判断。

　　李路的判断是可以，它有人物，有时间脉络，有历史纵深，也有具体事实。李路想到了王海鸰，两个朋友周梅森和陈道明也推荐王海鸰。作为中国著名编剧，王海鸰创作过《牵手》、《中国式离婚》、《大校的女儿》，编剧经验与实力，辅以情感角度、女性视角，是这个项目适合王海鸰的原因。

　　王海鸰在访谈中展示了制片人和自己最初的联系文字，在得知项目之后，王海鸰自己买来了全套的书来看，然后总结出了吸引自己的点，以及自己改编主体思路。

　　「工人阶层人数多，发声途径少，用文字为他们说话，讲述他们的故事，是非常打动我的。」王海鸰表示，在讲述过程当中，关于儒家文化中「仁义礼智信」的笔墨，也是珍贵的点。

　　另一方面，王海鸰希望，能够在电视剧改编的过程当中，在保留那种坚韧、顽强的生命力的基础上，将原小说更偏向钢铁色、青灰色、略显沉重的笔触，调得明亮一些，温暖一些，会是更适合影视表达的一个点。

　　这一点上，王海鸰和李路一拍即合，但难度也因此展开。梁晓声前期作品虽然有过多次影视改编、甚至有影视定制的作品，但《人世间》的写作「决然没有往考虑影视改编这方面来想」。《人世间》文学性已有茅盾文学奖的验证，但文学性强在写人，影视剧则更强调叙事，强调推动故事向前的冲突，这种难度贯穿了始终。

　　「只有戏剧就只有骨骼，只有文学就只有血肉。如果能把两者结合起来，就是一个好的剧本。」王海鸰表示。

02 现实的肩膀

　　在搭建骨骼和血肉的过程当中，王海鸰还有一个直接的问题。一方面，她与主人公周秉昆都出生在50年代初，是不折不扣的同龄人，所以在时代的触达上很有把握;但另一方面，故事中描绘的工人阶级生活，又确实离自己比较远。

　　也不仅是工人阶级。譬如官场，譬如经商，小说的时间跨度从60年代末绵延至当下，为了填补自己「未经历过」、「不了解的」部分，进行了大量的知识性补充。被称为「工人阶级社会变迁史」，「质朴的时代画卷」、「中国百姓的生活史诗」，现实准确性的要求自然很高。

　　在开始剧本创作前，王海鸰找来了丁力、周梅森等人的小说来阅读，一些针对性的细节也进行了调研。涉及公司上市的细节，王海鸰会写出详细的问题清单交给自己的企业家朋友，然后反复反馈。

　　编剧过程当中，王海鸰和自己的儿子王大鸥形成了优势互补：「我们两个一个年纪大一些，一个年轻一些，一个是女性，一个是男性，刚好可以提供不同的东西。」在小说需要哪些人物、保留哪些元素的宏观构建上，王大鸥给了不少帮助。

　　「但有些细节是非阅历不可的，比如什么年代用什么灯，以及家里的其他物件。」王海鸰表示，对一部现实题材的作品而言，细节又是相当重要的。

　　相比小说，剧本对一些文字上必要、影视创作上不必要的重复进行了删减，也对工厂和家庭之间的细分进行了重新的平衡。但王海鸰和李路都认为，不需要给这部电视剧给出偏向「家庭剧」的认知，也没有概念与基调上的定位，它面向的用户是合家欢式的，但内容上却是涉及整个社会层面的。

　　梁晓声此前提到，周秉昆的原型，就有他在酱油厂上班的弟弟的身影，小说中的很多故事，灵感也都来自于真实发生的事件。对剧集来说，这实际上是一个难得的肩膀：IP是肩膀，现实是肩膀，脱胎于现实的IP，更是厚重而可触碰。

　　为了还原小说中的「光字片」，李路和他的团队参考了大量符合年代特征、东北地域特征的草图，最终在吉林完成了4万平方米的摄影棚的搭建，灯光线则一共用掉了75000米。

　　「看景也是决策的过程，北京郊区找一个棚可以拍，干嘛非得跑到零下二三十度的天气里去?」但李路觉得，为了契合故事的讲述，不去实拍，总差点意思。

　　在《人世间》开始的数集当中，这种白描感已经初步显现。大三线建设、上山下乡的时代背景，与周家人一家的命运关联，已经在缓缓展开。「合家欢追剧」成为了《人世间》的一大关键词，在巨量算数的电视剧热搜榜上，《人世间》已经迅速占据榜首。首播当日收视酷云数据达到了1.5484，次日涨到1.7071。

03 中国的故事

　　「我们一直非常重视现实题材作品的打造，关注这个时代正在发生的故事。」2020年10月的「三驾马车」的联合发布会上，电视剧《人世间》首次亮相时，腾讯集团副总裁、阅文集团CEO程武这样表示。

　　与《人世间》同场发布会上的《赘婿》，已经在一年前成为了春节限定爆款，而到2022年的电视剧春节档，继续占据「合家欢时间」的，变成了依然由腾讯影业、新丽传媒、阅文影视「三驾马车」参与出品的《人世间》。

　　如果说《赘婿》证明了《庆余年》之后男频IP改编的复现，《人世间》则提供了更宽广的空间，「三驾马车」出品不仅仅局限于这一组合所擅长的网文——它可以落在现实题材当中，落在去「讲述中国人自己的故事」的高度上。事实上，《人世间》与此前腾讯影业主控的《1921》以及将要推出的《心居》都属于「时代三部曲」旗帜下的作品。

　　这一维度下，《人世间》有着太多的意义。

　　2021年初开机后一个月，迪士尼就预购了《人世间》的海外独家发行权，这让整个剧组觉得身上的担子更重。

　　「从那之后，我就经常提及‘国际化’。我并不是怕不怕光字片弄得脏一点、破一点，但剧集所有的气质、台词、视野都需要拿到世界上任何一个地方都不掉价，让大家慢慢看到，中国50年的飞跃。」李路表示。

　　在这个过程当中，《人世间》顶级演员、顶级幕后团队的优势逐步显现。李路和王海鸰都感慨，演员自身的创造力，也继续推动着这部剧的合力方向。

　　例如，一场很重的戏当中，雷佳音带着自己的理解增加了一段「爸爸，我们三个你最喜欢谁。」周父回答「你不在的时候我说你姐，你姐不在的时候我说你哥。」的台词，既符合父子二人的性格特点，又在些微的喜剧元素当中推动着情节的发展。李路透露，考虑到这部戏绝大多数都是成熟的演员，「讲戏」的部分实际上不重。

　　「讲得不比他高级就别讲了。导演要思考很多人，而他们思考一个人，肯定更加缜密。」李路表示。

　　王海鸰也坦承，由于体会不多，在和殷桃交流之前，自己对郑娟这个角色的理解仍然不够，而经验和自己的能力框架下，殷桃自己的想法和改动，也会让郑娟这个真正底层但有着顽强生命力的动人角色增色不少。

　　1月28日上线当天，《人世间》释出了卷轴般的群像海报，长长的图中列出了43位人物，在「于人间烟火处彰显道义与担当，在悲欢离合中书写情怀」的文字下，一个真正的、已经准备好走向世界的中国故事徐徐展开。李路转发朋友圈时说：「每一个面孔都是一个生命一个灵魂，群像版主海报更像是人间百态的缩影。」

　　这实际上也是《人世间》作为新春大剧的意义所在。2021年的主旋律题材的实践已经说明，当一部剧能够尊重基本的创作规律，讲好故事，塑造好人物，就可以获得市场的亲睐，也有机会面向更大的市场，讲述中国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