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雪：迷失中的唤醒

　　我选择网络警察为题材创作这部小说，有三个方面的缘由：

　　第一，呈现网络警察公开面的职业特性。网警是随着网络信息技术的迅猛发展应运而生的，在公安系统算最年轻的警种。因职业的特殊性，外界包括公安系统内部一些年龄稍长的民警，对网警的工作性质知之甚少。因成天跟屏幕对话，与社会接触面较少，工作又有一定的隐秘性，在同行眼里，网警是一群年轻的老人，是智商高情商低的IT族，性格内敛、孤僻、木讷，安静，甚至不好相处。我本身是一名资深的网络警察，对职业的特性和使命体会较为深切。我自己对网警的定义是：一群在无形世界跟戴着不同面具对手博弈的侠士。

　　《唤醒爱丽丝》在我心里前后沉淀应该有三年多的时间。2017年8月，一款引诱青少年的“蓝鲸”自杀死亡游戏流入境内，很快便引国家有关部门的高度重视，中央网信办、公安部、教育部等部委联合部署开展集中清理，极短时间内便阻断了这款游戏的蔓延。当时我在相关部门挂职，看到各地上报的战果倍感振奋。截断这股浊流只是网警处置有害信息的冰山一角。在守护网络安全这道防线上，全国3万余名网警在日夜奋战坚守。我要用文字把网警智勇和执着的一面展示出来，那时我心里孕育下了创作这部作品的种子。但因网警职业的敏感性和隐秘性，我一直拿捏不准选择从哪个角度作为创作的切入点。2020年初新冠疫情爆发，我回到原单位上班，仍负责互联网信息监控工作。一天清晨我醒来，看到我所在的一个全国网警巡查钉钉群里有多条未阅信息，仔细一看，是战友们头晚在巡查时发现了一个吸碳自杀的直播群，有二十余名全国各地的网民相约集体自杀，其中五人已聚到了某市一间宾馆备好盆和炭，向群友直播自杀的过程。有战友巡查发现后，立即把信息发在群里，当晚在岗位值班的战友迅速查IP，落地，联系事发地公安机关，通知网民的家人。一场跨越时空挽救生命的行动在战友们的默契配合下紧张而有序地进行着，直至当地警方紧急行动救出生命垂危的五名自杀者。我阅读群信息时，奋战几小时的战友们完成任务后已安然入睡，群里十分安静。这就是网警工作的日常，这起事件的处置让我一下子找到了切入点，促使我动了笔。

　　在创作时，因网警职业的有些领域和技术层面又不能触及，所以在描述上采取了较多对话的方式来呈现，这也算是这部作品的硬伤。记得在跟编辑谢昕丹老师交流探讨时，她建议：目前展示女网警的小说偏少，能够以“蓝鲸”自杀死亡游戏为主体，围绕唤醒这条主线，把网络警察公开面的职业特点突显出来，让更多人通过作品关注网警，了解网警。其实，这正是我创作的初衷，也是我对自己网警职业生涯的一个交待。

　　第二，是想唤起社会和家庭对青少年自杀问题的关注。有资料显示，某一线城市曾作过调查：有24.39%的中小学生曾有一闪而过的“结束自己生命”的想法，认真考虑过该想法的也占到15.23%，更有5.85%的孩子曾计划自杀，并有1.71%的中小学生自杀未遂。相对于成年人，青少年自杀的问题更值得关注，尤其是缺少家庭关爱和父母错误教养方式导致自杀意念形成的危险因素，正被部分家庭轻视忽略。创作时，我选取了两个人物，一个是缺少家庭关爱的成吉吉，另一个在青春期迷失的麦卡儿，因为杂志篇幅有限，最后将两人物压缩成了更具代表的成吉吉。其实主人公燕茹也曾是青春期迷失过的问题少年，上初中时，她总觉得妈妈不关爱她，活着没意思。好几次，她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拿起刀片想过划破自己的手腕，想到出血被送医院时，妈妈肯定会抱着她伤心流泪，然后会陪伴她身边。可要真划了，母亲却一直在加班，几天不回家怎么办?她犹豫了，最终打消了这个念头。

　　不同的家庭背景，不同的成长经历，不同的情感挫折，每个个体生命的不同，诱发自杀的因素也不同。作品中成吉吉压抑、苦闷，为了逃避现实，对网络游戏产生了依赖，加入了“蓝鲸”自杀死亡游戏。在网警的帮助下，最终被唤醒，回归了社会。但还有无数个成吉吉和不断滋生新款的死亡游戏，值得关注和警惕。

　　第三，是唤起对警察家庭的关注。作品中主人公燕茹的母亲李妮是个忙得连走路都在跑的警察，从小就给燕茹灌输自己是黑猫警长，要忙着痛歼搬仓鼠，要擒凶残的食猴鹰，抓偷吃红土的大象……，经常用《猫和老鼠》哄燕茹安静，自己去加班。其他女孩的妈妈，关心的是女儿的生理期、穿着打扮、有没有被人欺负、是否早恋等问题，燕茹的母亲最关心的却是如何让燕茹女承母业当警察，让燕茹十分反感叛逆，考大学选专业时，她跟母亲的意愿背道而驰，选择了学心理学。其实这是许多警察家庭的真实写照，我当初带儿子就是这样。

　　最终，母亲李妮因过度疲劳突发脑溢血溘然去世，清理遗物时，她从母亲留下的日记中读到了母亲内心的悲苦，生活的艰辛，对警察职业的忠诚……

　　母亲的离世唤醒了燕茹。其实，人不能光有一份能养活自己的职业，还得有一种职业精神，母亲的猝逝，让她感觉到了一种使命和责任的召唤，最终她选择了回归，考上警察，当了网警。

　　唤醒爱丽丝，其实何尝不是唤醒自己。每个人都有迷茫的时候，有些迷茫，自己在经历的途中，有的是受周围环境的影响慢慢清醒，有的是看不清路面猛跌一跤被摔醒，有的则是在梦魇中被人拍打唤醒。

　　作者简介

　　沈雪，女，就职于贵州省黔南州公安局。系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全国公安文联会员、贵州省作协会员、都匀市作协副主席。上世纪九十年代中期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擅长纪实文学、散文、小说创作。系报告文学《中国刑警》系列丛书编委会成员，中国社会主义文艺学会法治文艺专业委员会特邀作家。